2021.11前注：是18年的老翻译了，感觉被屏挺可惜的就试着重发叻。

原作：怪诞小镇
原文作者：alphatoothless
原文发布于AO3，翻译授权：

分级：Teen And Up Audiences
配对：Alpha!Dipper Gleeful / Omega!Will Cipher       
增注：ABO设定；反转小镇AU；包办婚姻；猜忌；恶魔！威尔；魔法奴役（契约）       
摘要：威尔不能就这么离开、这样背弃。迪普需要他，他同样需要迪普。他们静默地坐在地板上时，他能感到迪普的手指不顾一切抓紧他的衬衫。待迪普稍稍松开了手，威尔拉开一个刚够他们调整的距离。他轻抵着迪普的前额，但alpha又一次啜泣起来。       
       “你该走的，威尔。”    

 
译注：已完结，中译约1.8万字。非常漂亮的一篇反转au文。作者捅刀力度逐渐加大。
Mabel译作梅布尔。

·如果文章词句读起来中二矫情全都是我的锅！原文简洁可温情可有力也不难读有能力的朋友最好看看原文www
·有错译或语病等问题请一定告诉我！让我偷偷及时更正以免误导他人
·喜欢的话也去给原作者点个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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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你不觉得这有些奇怪吗？”

“啥？”

“你没注意到吗？”吉迪恩朝威尔和迪普比划了下，“迪普到哪儿威尔都跟着。”

“我说，威尔不是他的管家吗？”帕西菲卡把注意力放到房间另一侧的两人身上。

在激动而高声交谈着的人们当中，威尔神色疲惫地站在迪普身旁。后者正忙着与一位omega女性攀谈——在帕西菲卡看来不出意料——而威尔仍沉默而顺服地留在他身边。蓝发恶魔胳膊下夹着托盘，一只眼被眼罩遮住（一件她和吉迪恩一直想弄明白的事儿），厌倦地望进人群。很明显，他最不想待的地方就是那儿。

“是的吧？但这不也很奇怪吗？威尔终归是个恶魔，姐弟俩却一点也不怕他。就算这样，威尔也只跟着迪普。”

“可威尔是个omega。”帕西菲卡耸耸肩，“而迪普是个alpha。我不觉得迪普会对那些离威尔太近的人有好脸色，对吧？”

“何必呢？”吉迪恩怀疑地眯起眼，“迪普怎么说也有个包办婚姻，为什么还要在意威尔离开一下？”

“说不定他们之间有什么暧昧之情呢。”帕西菲卡挑了挑眉。

“可你瞧瞧威尔。”吉迪恩指了指恶魔。

威尔看上去的确令人同情。帕西菲卡看到他那只柔和的蓝眼睛凝视了迪普良久，然后扫过同他交谈的女孩，再漫无目的地望向人群或是盯着墙壁。迪普正微笑着（那种她非常熟悉、过于虚假的笑容），但就是她也看得出他并没有那样自然。

“如果你喜欢的人不仅订了婚，还当着你的面和别人调情的话，你也会那样吧？”帕西菲卡皱眉，“我为威尔感到难过。”

“你都不确定是不是这样。”吉迪恩怀疑地看着他表亲，抬起一边眉毛，“你总把这事带入些肉麻的罗曼蒂克——迪普可能只是不想失去他的管家，毕竟威尔可是个无所不能的恶魔之类的。”

“或许吧。”帕西菲卡能瞧见威尔瞥了一眼迪普的手，向alpha身后探去。当看到威尔用手指抚过那人掌心时，她瞪大了眼睛：“不，等等！瞧！”

吉迪恩扭头，但他们在那之后就没再接触了。帕西菲卡看到威尔轻叹了口气穿过人群；迪普回头时只堪堪抓住他从余光消失的身影。她会意地微笑：是了，发生的绝对不止如此。

“帕西（Paz），像迪普一样的同性恋——我是说他当然得是同不然没什么能解释他的衣服和头发——我真的不认为他和威尔有什么‘暧昧’的。”

“随你怎么说。但他俩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会找到证据的。”帕西菲卡朝吉迪恩眨眨眼，“待会见！”

“等一下，你要去哪？”见到女孩向人群中走去，吉迪恩皱起眉毛。

“跟着威尔！你盯着迪普！”

“我——唉。”吉迪恩重重地叹息，转而看向迪普。Alpha仍注视着威尔离去的地方，在回身把注意力转向那个女性omega时和吉迪恩的视线撞了一瞬。吉迪恩抖了一下——他一点都不希望自己被格里弗姐弟觉察——然后尽量满不在乎地小口喝着手里的饮料。

为什么总有事情让他和迪普扯上关系？

 

-

 

威尔先是深呼吸——缓慢地、深深吸气再吐出——然后才弹指给自己来了杯小饮。

他藏在厨房后边的储物室里啜着刚倒的红酒，十分安全。他很累——即使还留有魔法也精疲力竭——可宴会仍旧举行着的时候，他能得到的休息实在有限。他能听到厨师和员工发出的嘈杂声响，也能听到在他藏身处以外客人们的尖声大笑。他感到头痛袭来，并希望余下的时间都能回思维空间呆着。

迪普借走了他的大部分魔法——近乎八成——用以自用，而他浑身乏力。这个损失还要数小时才能回复。他现在纠结的情感则更不必说：目睹迪普辗转在一个又一个omega之间，却独独避开他应当婚配的那一个。他们都知道他不想要她——连那个omega也知道——但她太想冠上格里弗这个姓氏了，他又因高傲而拒绝承认他不爱她。

迪普不断推迟婚礼，这做法也推延了威尔重获自由的时间。迪普的婚礼预示着恶魔服侍这个alpha工作的结束，而他认为这是迪普总找理由扰乱婚礼排演的部分原因。何况事实上，迪普爱上了他——反之亦然。威尔呻吟，把喝空了的银杯放在身旁的地板上。他把脸埋进掌心，不愿一会儿后就得回去那边。

他该要重获自由。他或许还能把迪普当作自己的伴侣再强迫他从这地方离开——远离他的家族。远离包办婚姻、蒙骗家人以及和omega女性纠缠不休。可他也清楚他永远拥有不了迪普。从他为这个男孩倾倒时他就知道了，现在也是，多少年后都不会改变。不论他多强大，男孩永远不会属于他。迪普是他的主人，利用他、爱他，但永远不会属于威尔。

Omega恶魔向后靠去，愤愤不满。没理由为这个苦恼。只有一个月就到迪普的婚礼了，在那之后威尔就能离开这个令人难以忍受的不幸之地。迪普没法再拖延了；婚礼当天，他所受的束缚就会解除，而威尔已经为此做好了打算。迪普和他的交易将被废止，而alpha对此十分清楚。威尔要做的就是确保一切井然有序——他会收拾妥当准备好离开——就在婚礼结束的那一刻。他知道他难以接受全程观看，但他必须出席确保仪式正式完成。他知道心痛总会痊愈的，即使那要花去好几百年。

他迫使自己从地板上站起，掸去衣裤上的灰尘走向储物室门口。他打了个响指，让酒杯从地上消失，确认一切无误后慢吞吞地推门出去。一双冰冷的蓝眸立刻盯上了他，他无力地望了回去。

“我没有允许你离开我身边。”

“我很抱歉，少爷（Master）。”威尔习惯性地端正姿态，看见迪普眯起双眼：“不要自以为是。婚礼正式举行之前你都还是我的。”

“我知道，少爷。”威尔只是陈述，而alpha因此紧抿双唇。

迪普环顾厨房（这儿都是好奇他们的小少爷怎么会来到这样一个地方的员工们），然后注视着威尔，低声指斥：“我回房休息的时候最好能看到你在里面。”

“我会的（I shall），少爷。”

Alpha冷哼，猛地转身出了房间。回到宴会之前，威尔理顺衬衫的时候可没有错过那些径直投向他的同情目光；他同样没有错过那除了他进到储物室里之外一路跟着他的一闪而过的金发身影。他只能猜想这个omega女孩这次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他悄声贴墙站好，掩身于角落。帕西菲卡跟上来的时候他直接攥过她的手臂把她逼到墙上；他稍显恼怒地眯起眼：“萨斯伊斯特小姐（Miss Southeast），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帕西菲卡惊恐地张大眼睛，但威尔没费神关心这个，他太累了。他被他主人的愤怒情绪烦扰着，不准备让这个女孩一整晚都跟在后边。

“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威尔。”帕西菲卡举起双手辩护，这个举动在威尔正握着她上臂的情况下十分尴尬。

“别说谎，萨斯伊斯特小姐。要骗过我可没那么简单。”像是证实，他的眼睛散出危险的蓝光，女孩在他手下浑身僵硬。

“我——我没有说谎！”女孩别开脸去，威尔可以闻到她的气味因恐惧变得苦涩。他松开她，给了她一点空间，开始整理自己的袖口。他的眼睛变回了正常的蓝色，转而望向那些看不到他们的人。

“务必原谅我的所作所为；今晚对我来说并不好过。”威尔其实并不抱歉，帕西菲卡也知道，但无论如何她感激他这么做。

“这没什么。”她惊恐地呼了口气，迫使自己放松下来，“你看起来挺忙的。”

“我确实是。”

“还很焦虑。你是……和迪普吵了一架么？”

“眼光敏锐。某人在插手她不该管的事情啊。”威尔没有看着她，但帕西菲卡仍感到一股寒气从尾椎窜上。

“不——不是的，但你们之间……好像真的特别紧张。而且迪普就要结婚了，我就想，你要为他做足准备的话一定很有压力。”

“你我都清楚那不是你的真实想法，”这回威尔侧过眼看了看她，“萨斯伊斯特小姐，想骗过我可不容易。”

帕西菲卡趁威尔修整衣装的时候重重吞咽了一下。他真的应该好好控制下自己的情绪，但他被逼得太紧了。对迪普今晚意图的不确定和这样恼人的喋喋不休都在侵蚀他的神经。

“我会劝你管好自己那双手，不然谁也难保它们不会出事。”威尔勾起唇，留给帕西菲卡一个细微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再次走进人群。帕西菲卡在他离开后松了口气，又绞紧衣襟。怎么说，威尔今晚情绪确实不好。

“帕西！”吉迪恩匆匆上前，担忧地看了看她，眉毛因忧虑而皱起，“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

“没事，没什么。威尔只是有点心情不好。”

“这样吗？好吧，迪普也是。”吉迪恩苦着张脸，“他带着一股杀气进了厨房，但出来的时候才是真的可怕。”

帕西菲卡双眉紧蹙。没错，迪普和威尔绝对让人望而却步，而且自相识那天起他们就没有做过丝毫于她或吉迪恩有利的事，但看到他们变成这样就是……不对劲。他们令人生畏，但也一直相得甚欢。不管她什么时候见到他们，迪普总是倾身在威尔耳边低语，而恶魔则毫不掩饰地大笑出声——人类和恶魔形态都是如此。而自从几个月前迪普的家族宣布了这场包办婚姻，他们就仿佛相互厌恶了。帕西菲卡没有身处其间，但这已经让她伤透了心。

“我们得让他们重归于好，小吉（Gid）。”

“什么？你疯了吗？”男性omega惊恐地盯着她，“帮他们？威尔和迪普可都有好几次差点杀了我们！威尔刚刚才用性命威胁了你——别说他没有，我瞧见他的样子了！”

“可是……这不应该啊。他们明明那么相爱。”帕西菲卡蹙眉，“我是说，你不会困扰吗？他们看上去那么可怜。”

“我不知道。我觉得迪普和那些女omega聊天的时候看起来都挺开心的。如果你说的那种暧昧确有其事，那也许威尔只是需要一个契机来看清迪普的真面目：一个没有心的花花公子。”

帕西菲卡知道这一样说不通。的确，迪普不仅冷漠还残酷至极，可就算是她也知道这个alpha爱着威尔。她从迪普在恶魔身边的言行里读出来过。他们彼此相爱——只可惜都错了位。

见她眼神坚决，吉迪恩摇头：“不行，帕西。”

“小吉，我们会拯救他们的。”

“不，想都别想。上次这你么干的时候，我可是被迫和梅布尔（Mabel）单独待了整整一个小时，她还企图用魔法让我跟她在一起。”

“拜托，他们看起来多可怜啊。”

“他们那是不可救药，帕西！威尔把我们吊在悬崖边上就凭迪普一句话！”

“可他之后救了我们啊。”

“他只是趁迪普没在看的时候把我们丢进了湖里——这可不算数！”

帕西菲卡撅起嘴，摆出她力所能及最最失落的表情。吉迪恩眯起眼睛：“啧，别整这一出。想再用这招对付我可没用——特别是在上次摊上梅布尔之后。”

“我们这次绝不扯上梅布尔，小吉，我保证。”

“你这么说，我可不这么信。要我说，你有时候就跟格里弗姐弟一样会蛊惑人心。”吉迪恩抿嘴，抱起双臂，“我不想和这件事有任何关联。”

“求求你了，吉迪恩？”帕西菲卡嘟起唇，“这是为了爱啊！”

“爱？他们两个罪恶扭曲，那才不是爱！”吉迪恩愤声道，但帕西菲卡看得出他没有那么坚决了，“你这是在毁掉一桩婚事！”

“我们都知道奥地利公主（Austrian princess）并不喜欢迪普，她甚至都不跟他搭话。”帕西菲卡点明，“而迪普一连几个月都在说婚礼改期。”

吉迪恩挫败地呻吟，帕西菲卡露出胜利的微笑。

“行吧！但绝不能有梅布尔。见到她就别想让我继续干。”

帕西菲卡欢呼，把她表亲拉入怀抱。白发小子只是翻了个白眼。

“你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啊？”

 

-

///迪普不会说当他看到威尔坐在自己床上的时候感到一丝释然，可他内心的不安的确顷刻便消散了。他锁上门，脱去外衣，缓步踱到恶魔身边。威尔看起来很疲倦，露出的那只眼睛底部有一圈青色。他看上去甚至不为在这儿而心动。迪普无视了他这样子在他心上留下的重重一击。

///他希望威尔爱他——真正地爱他。他总对那份协约视而不见：他太想要威尔对他的爱了。他对自身血统和家族权力漠不关心——假若威尔每个夜晚都能在他枕边，他根本不在乎要跟谁结婚。他心里毫不怀疑那个女性omega也有个等她回家的alpha——他看见过她脖子上的吻痕。他们俩都不爱对方，只不过比起她来，迪普更不愿结婚罢了。

///每当想到婚礼那天威尔会如何弃他而去，他便心如刀绞。他多想他能强制威尔留下。他多想他能像从前那样诓骗威尔——但威尔现在懂的更多，更能轻易看穿他的伎俩，对交易内容也了然于心。他没法再骗过恶魔了；而一想到要失去威尔，他的整颗心都摇摇欲坠。他俘获威尔的唇瓣，抬起恶魔的下巴舔咬对方下唇，吻得那样用力。他需要威尔——他需要他就好像他的生命都依附在这个omega身上，而这几乎毋庸置疑。

敲门声让迪普不悦地把威尔推到床上。Omega只是躺下身，索然望着他。Alpha气恨不已。他讨厌看到威尔这样。他想要回他的威尔——想要回他的omega。他想要的是爱意的调笑和细语呢喃；是夜幕下指尖抚遍全身的感觉；是悄声告白和静默之中对美好明天的许诺。然而，订婚宣布后，威尔变得遥不可及。他厌恶这样。——他怨恨这样。这让他怒火中烧；而当他下了床猛地打开门后，他几乎怒不可遏。

“怎么？”他没好气地开口，对上他姐姐揶揄的目光。

“别不高兴呀，我亲爱的弟弟（brother dear）。”女alpha轻哼，“我只是来告诉你，你未婚妻准备走了，斯坦利要你去送送她。”

“她自己能走。”迪普咆哮，指甲陷进门里，“我还有事要处理。”

“噢，那个啊。斯坦福想让威廉今晚去他实验室一趟，说是有些实验需要威尔帮忙。”

男性alpha的愤怒几乎化为实体。

“叫他另外找人。”

“只有威尔有那么博学多闻，老弟。你知道的。”

迪普能听到威尔从床上缓缓起身发出的动静。他冲梅布尔沉下脸来。

“叫他另外找人。”他重复道，把他胞姐拒之门外。梅布尔的笑声隔着门板传来，迪普转身对威尔怒目而视：“回去床上。”

“凭什么？”威尔耸肩，“反正要不了多久我就不属于你了。”

“我们还有一整个月。”迪普强压怒火。

“在那之后呢？”恶魔挑起一边眉毛，“我就不在你的掌控之下了。”

“情况是能够改善的。”迪普低吼。

“但它不会，你心里清楚。”

“你犯了什么毛病，赛弗？我可还是你的主人。”

威尔站在迪普面前，径直看进后者眼睛，眼底蕴有一丝隐晦的情愫。

“如果你信守承诺的话，你绝不会仅限于此。”恶魔抿唇，与alpha擦身而过；他打开门，又在身后将其甩上，整个过程没有再说一句话。把手覆在胸前，迪普呼吸颤抖：那儿可以说是一片废墟。

他需要更多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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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普的允诺——同时也是威尔听信的谎言——将他们导向一场双方都没能预料到的、近乎不真实的爱恋。这是个不寻常的约定，鉴于威尔同意听命于迪普直到他缔结婚姻（威尔当时愚蠢地认为是会和他），直到迪普深爱上他并且承诺如此。这也是笔古怪的交易，是威尔从未做过的，但在被迷恋冲昏了头脑的可笑境地下，他却答应了。威尔坠入爱河，迪普则孤身一人；两人都发现自己陷入了令人费解的扭曲恋情而不知如何处理。

最开始的时候这显得拘谨而难堪：威尔处处都跟着迪普，迪普则让他离他远些。往事不再，尽管转变往往非常缓慢。迪普会倾心于威尔，威尔则爱他更深——纵然他们的关系会因格里弗家族的名号带来苦难。

///那些年里，他们共度的都是充满柔情的温软时光。威尔会纵容迪普将他们的信息素交融一起，迪普则放任威尔对他的依恋与亲昵。但事情突然变得不止于此……他们最终陷入了一切都将安好如常的错觉。迪普认为威尔会自始至终伴其左右——即便他们没有正式标记——而威尔认为迪普会一如既往爱他至深。

直到迪普得知有这场包办婚姻。

他起先试图瞒着恶魔，但也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什么都逃不过威尔的眼睛，遑论这个恶魔还能够读心。而那一天，便是事情每况愈下的开端。

迪普也曾试图解除婚约，甚至扬言抛弃家族姓氏，可他父母压根不吃这一套。他发现自己在家族姓氏和威尔对他逐渐表露的敌意间进退狼狈。过去的几个月里，迪普甚至想过把恶魔据为己有。一旦他占有了这个omega恶魔，他父母再做什么都无济于事——除了他们曾用来威胁他的事实：要去除他的标记并不麻烦。

迪普陷入两难有一阵子了，他别的家属也没有给他什么帮助。梅布尔正忙着寻找她自己的伴侣，斯坦福只把威尔算作实验助理，斯坦利则更关注联姻带来的收益。他只得独自招架：就连他的恋人也在被迫与那个牵涉其中的女孩会面以后没有了动静。

焦虑攫住了迪普的心；他对那个同他订婚的女omega心存怨恨。这甚至不是她想要的——他明白得很。她分明可以轻易解除婚约，但跟她睡觉的那个alpha貌似并不介意分享。而就他看来，这个omega女性对其姓氏的兴趣比她最初显露的还要浓厚。显而易见，他们都无法想象同在一起，但起码她在结婚后能依旧维系和伴侣的关系。他的恋人已经明确表示会在契约终止时离开，而迪普决意确保这不会发生。

无论威尔愿意与否，迪普都要把他留下。

威尔对他怒言相向后，他连着几个晚上都在钻研。在研究恶魔和他们的行为时，那些话语在他脑中萦绕不去。黎明的曙光是那可以维持桎梏又不必新增协议的可能。恶魔会被激怒——毫无疑问——但他需要（wanted）威尔。哪怕威尔对他恨之入骨，哪怕他对他永不原谅，能够拥有他而被恨恶也比彻底地失去他要好太多。

以防威尔得知他的想法，他已经研习了足够多的咒语来隐藏他的计划。据他所知，威尔还没有察觉；可从那晚开始，恶魔在他身边就沉默寡言。迪普厌恨这样，但他确信最终一切都是值得的。

威尔值得他这样做。（Will was worth it.）

 

-

 

帕西菲卡不确定要怎样让这两个男孩言归于好，鉴于威尔对她只是勉强容忍而迪普……好吧，迪普。她坐在婚前派对上（离婚礼只有几个星期了），看着威尔整个晚上都避开迪普。这不仅罕见也令她难过。她看到迪普不断从空旷处望向威尔，而威尔只是恹恹地皱着眉提供酒饮，或是站在一旁避免挡道。她不明白，迪普若是爱着威尔的话为什么还要行婚——或者他觉得人们得知了他俩的关系后他们就会受到抨击？她不介意——她当然不介意，她想帮他们呢。她同样无法想象小镇居民会介意——他们很爱迪普，她肯定他们只想让他开心。

而是人都看得出这个男性alpha今晚并不开心。

迪普那晚没有笑过一次。这真的比男孩脸上挂着假笑更令人感到不适。帕西菲卡为此酸心，明白威尔这些天来都在有意回避这个alpha。她在恶魔站在空地边缘的时候走向他，后者原本默默凝望远处，也把目光定在了她身上。

威尔合上眼发出一声叹息。“尝试处理那些并不在你能力范围内的事物，萨斯伊斯特小姐，你这做法并不可取。”恶魔可说是睨视着她，“让人厌烦。”

“但你爱他，不是吗？”

“爱是我学习到的概念。我并非生来就能体会这种感觉，我通过思维空间里的经历来理解它。”威尔侧过身把托盘放在桌上，又直立站好。他能看见大厅另一侧的迪普注意到了在他身旁的帕西菲卡，而这立刻惹恼了那人。“它也是能够被忘却的。”

“你后悔吗？”

威尔扭头，漠然看向这个omega女孩。这对帕西菲卡来说是件新鲜事儿，因为威尔竟罕见地坦怀。

“我不后悔。（I do not.）和他在一起总是愉快的，但一切美好的事物都有尽头。”恶魔哂笑，“即便是生命，我的人类女孩（my little human）。”

他露出牙齿的笑容令帕西菲卡不寒而栗，她别过头。她能看到就算迪普正同人交谈，他的视线也紧锁在她身上。这让她愈发惶恐不安。

“你站在我身边的时间越长，就越有可能受到比前一刻更加严重的残害。”威尔嘴角的弧度回落至平常的忧愁模样，“还是说拯救爱情对你来说真的如此重要？”

“你不会伤害我的。”她希望自己的声音没有她听起来那样颤抖，“是吗？”

“我按少爷的吩咐行事。”威尔叹了口气，“话虽如此，目前这约束也有限。”

“为什么这么说？”帕西菲卡在迪普的死亡凝视下移开目光。

“我待在这的时间本是有限的。但你若想感到舒心，我会说我大概要比原先计划的在这儿久一些。”

“啊？你是要留下来吗？”

“并非出于自愿，情况就是这样了。”恶魔又一次叹息，把帕西菲卡留在原地。她看着他拿起托盘穿过人群，走进厨房所在的地方。

有点意思。即使迪普结了婚，威尔也会留下来？但这不是出于自愿。她在威尔身后皱起眉。她真的为他感到难过。

“离他远一点，萨斯伊斯特。”

意识到迪普正立在她面前，浑身紧绷呈蓄势待发之态，帕西菲卡几乎跳了起来。而遇上那双散发着荧蓝光芒的眼睛时，她僵住了。

“我——我什么都没干！”

“那你离他远点也就不成问题，对吧？”迪普的声音充满危险，帕西菲卡感到后背一凉。

她举起双手以示无害：“当然！没问题的！”

Alpha看上去仍不满意，他拽着她的手腕把她拖离宴会。他注意到了那些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他要确保她完全清楚倘若她还去过问他的omega，他会怎么做。才进了树林几英尺，刚到宾客的视线之外，迪普就蓦地把她扯向前面。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跌倒一旁，正想慌忙起身的时候遇上了alpha的可怖注视。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你要再和他说一句话，我就杀了你。”迪普咆哮，露出的利齿足以与威尔相媲。

“我——我只是想帮忙！”

“帮什么呢，萨斯伊斯特？你只是想从我身边夺走他。”Alpha凶横地上前一步，“就凭你想把一名omega从他alpha身边夺走，我现在就该杀了你。”

“不——不是这样的！”帕西菲卡不停摇头，“我绝对不会！”

“我不傻，omega。这几次聚会我都看到你在找他。我没在看的时候你又在干些什么呢，嗯？”

“少爷。”

迪普猛地转身，见到那毫无波澜的眼睛时仍呲着牙。威尔上前，越过他向帕西菲卡伸出手。Omega女孩畏怯地看着他的手，而他屈了屈手指示意她顺从。她照做了，握住他的手让他拉她起来。迪普似乎因此更生气了，但直觉告诉她，威尔这次不会让事故发生在她身上。

“回宴会吧，先生。”

“我不。”迪普啐道，“这事发生多久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发生！”帕西菲卡摇头。

“呵？难道你也以为我瞎了吗？”迪普讥笑。

“您的客人想知道您去哪儿了。”威尔的声音不可思议地平静，“您需要回去。”

“我才不在乎那些客人——给我解释！”

“没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威尔向帕西菲卡身前迈出一步，略略护着她。她敬畏地看着他的后背。“但我不会让您因为自己的蒙昧继续责怪她。”

“我自己的——”迪普顿住了。这个alpha散发的气息令帕西菲卡战栗，她立刻畏缩到威尔身后。恶魔没有为此动摇分毫。“你属于我，威尔！只属于我！那就是交易！”

“那的确是交易，没错的。”威尔只是答复，“它依然有效，我也未曾逾越。”

“不，你有！我看着的！”迪普嘶吼。

“您看到的是您想看的。”威尔听起来有些不耐了，“回家吧，少爷。这事和您并无关系。”

“这当然和我有关因为你是属于我的。如果它与你有关，那就与我有关。”迪普的声音降到了冰点，帕西菲卡只期望能够尽早离开。

“萨斯伊斯特小姐，我必须请您离开了。”威尔侧过身看着她，“格里弗少爷和我有事需要私下商讨。”

“呃……好——好的。”她吸了口气，一点点朝威尔另一侧挪去。迪普的视线随即锁定了她，他低吼，随时准备截下她。

但威尔更快，在迪普动身前就抓住了他。帕西菲卡匆匆逃离，明白威尔让她走必定意有所指。她尽可能快地跑，直到肺部刺痛，直到她已尽她所能远离他们。

她从未想过她会这么说，但威尔又一次救了她的命。她喘着气，在神秘小屋前停下脚步，回头瞄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跟着。鉴于她奔逃时听到的怒吼与咆哮，她不觉得他们会跟上来；但她还是为威尔担忧。她强迫自己走进小屋，盼望能在明天感谢恶魔——最好别被迪普看见。

她只是希望威尔不要有事。

 

-

 

威尔不得不承认，就算他开始习惯于拥有一副人类躯体，被劲风击中的感觉也从来算不上好。帕西菲卡离去后，迪普对他的进攻凶狠异常，他则成为了迪普狂暴怒火的目标——正如他所愿。他踢中alpha，在对方迅速稳住自己时警示地低吼。若他真的被惹怒，迪普根本没有生还的机会；但他清楚这个alpha只是需要宣泄。他乐意奉陪，很大程度上基于迪普至少能够关注他——至少在这一刻对他全神贯注。

迪普站起身，眼瞳因牵动魔法熠熠生光。威尔能感应到这个；感受魔法——他与迪普融汇的力量——在alpha体内涌动。他毫不怀疑迪普会将其不遗余力施展到他身上。Alpha咆哮着又一次把他撂倒。他的背狠狠磕到地上。迪普试图压制住他而他怒吼出声。

他在对方下巴上落下一记好拳，看着迪普尖叫着倒向一旁。他旋即移到一侧，但迪普再次嘶声将他击倒。他脸上受了凌厉的一拳，也听到迪普的手骨因此发出咔擦声。他脸颊生疼，但alpha的痛呼让他还是推开了人类。他喘息着仰躺在地，头疼得厉害；空气里尽是他沉重的呼吸声和迪普痛苦的呜咽。他眨眼就能治好他，但他也真的想再多听一会儿这个愚蠢alpha的哀号。

他真的讨厌起这个该死的alpha了。

他坐了起来，在舌尖上尝到了铁锈味儿。他打斗时咬到了舌头——大约是因为迪普给他的那一下。他浑身都是泥土和迪普的气味。他见到alpha裹着那只伤手，脚掌踩进了土里。威尔打了个响指，把他俩清理干净，也医治了他们的伤——一如往日。迪普僵了一瞬，随后放松身子躺了下去。沉默在空气里发酵。他嘴里不再有金属的味道了，但他们争斗的尖刻苦涩在他脑中凝滞。

“我恨你。”

迪普的话语沉重地压在威尔心上，他睁大眼睛看着对方后背。

“我多希望自己从未遇见过你，恶魔。”迪普的声音浸了水，就像他一直在哭似的，可威尔不确定那是由于他方才骨折的手还是他们之间的情势氛围。

“这种感觉是相互的，少爷。”

迪普抽噎，蜷起身把自己抱得更紧。他又像是一个孩子了，因为威尔没有给予他足够的关注而闹别扭。威尔猜测，以其自身的方式来说，这也本同末异。他把目光转向夜空，惟一的那只眼睛追寻着天幕中闪烁的星辰。假如他没有这样气恼或是充满歉意的话，这景象美极了。

“一切结束前你只剩两周时间了。”威尔终于打破沉默，“在那以后你便不必再见到我。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现在就终止交易。”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做呢？”迪普的声音听上去闷闷的，“为什么你就不能留下来陪我？”

“因为在我属于你的这一整段时间里，你都不属于我。”威尔是如此空虚无力，“我们协定条约的时候我还想，有朝一日你会成为我的伴侣，而我们得以拥有彼此。现在我懂得了事情并非如此，而我拒绝让这样的不平等延续下去。”

他垂下眼，看着迪普的胸膛起起落落。他看不见迪普的脸，只有他的身体随每一次呼吸微微起伏。

“我以为你会永远在我身边。”

“并不是只有你的心会痛的，孩子。”威尔轻声道，把头憩在肩膀上。

相坐无言。清凉的空气贴着威尔完好的皮肤，舒缓着他胸口的疼痛。恍惚间与迪普心灵图景的通连让他感受到了对方破碎的心。他在迪普身旁慢慢躺下，缓缓呼出一口气。也许他们确实需要这样打一架。

“对不起，威尔。”威尔扭头，但迪普仍背对着他。这句话让他放松了些许。

“我也是，对不起。”威尔顺言，温和地触摸着对方后背，把一只手覆上alpha肩膀（它们都沾上了泥土）轻柔地摩挲。

“我希望我能做出弥补。”威尔的拇指轻抚着迪普的肩，alpha继续道，“这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们的相爱么？”

“我们的离别。”迪普叹气，无需多言的挫败，“我总以为不论如何，我们都会在一起。”

威尔不置可否。迪普翻过身，他们现在抵着肩一起仰望星空了。威尔感到迪普的手指缠绕住了他的。

“我爱你。”威尔陈述，纵使他懂得这只会让一切更加艰难。

“我也爱你。”

这很伤人，但威尔还是笑了。他们就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儿。威尔想告诉迪普他的计划只会暂时有效，但还是没有开口——姑且顺其自然吧。

而这只是让他心痛更甚。

他们最终还是回了宴会，不出所料大部分宾客都已离去。他们没有并肩行走，而是威尔在前、迪普在后几步之遥。跟着威尔这一路上，迪普都盯着地面沉默不语。威尔不确定他在想些什么，而这一次，他把时间全权交给了迪普。

那晚，迪普没有让他去他的房间。威尔看着迪普轻轻阖上房门，独留他一人在过道。

威尔不知该对此作何感想，于是走向自己的房间仰在床上。

只这一次，他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兴许他应当无视婚礼就这么留下——这于他有何？他无所不能而迪普爱他；况且迪普的未婚妻也不会在此常驻。他抿起唇，用掌根抵着眼。

他太累了。

那天以后，迪普就沉默寡言。就算是他们去镇上的时候，他也鲜少言语。帕西菲卡甚至露过一次面，但这个男孩没有对她说一个字。没有横眉冷眼，没有恶语相加，他只是继续走着。帕西菲卡蹙眉，担忧地看着迪普，又把问询的目光投向与其保持了一定距离的恶魔。威尔不愿冒险让迪普的心境（不论当下究竟如何）更糟，所以他仅是向这个omega女孩点头致意，仍跟从着alpha。

那一整天迪普同样一言不发。他的视线总会避开威尔，而这令恶魔格外揪心。迪普这样子令他心焦。这就像迪普索性放弃了他。就好像他真的接受了威尔将会离去而他孑然一身。

回家的路上，他发觉迪普有意避免与他走得太近。

“我——呃……咳，迪普？”

迪普终有一次看向了他。这让威尔的心绞得更紧了。

“我……你有什么想做的吗？今晚我们一起？”

“我回家就可以了。”迪普牵强地笑了笑，继续走着。

“我——嗯——”威尔又一次开口，加快步伐跟上男孩儿，“一起看个电影吧？你很喜欢的那部怎么样？”

“对不起，威廉，我暂时没有那个兴致。”

威尔顿住了。迪普仍默默向前走着。他从未见过男孩如此落魄。

“我——那……我们可以……晚上一起睡呢？”那是迪普的最爱，他超爱抱抱的。Alpha总喜欢依偎着他，让他们蹭上彼此的气味。

“今晚就算了吧。”迪普只是推却。

那一晚有这么糟糕吗？他们之前也那样打过，这没什么新奇的。迪普怎么就这样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威尔脱口而出，来不及阻止自己。

“我只有两个星期来忘记你。”迪普没有停下脚步，“忘记我爱过你。”

这有如万箭攒心。威尔捂住胸口，感到寒冷蔓延上他的脊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

“因为如果我一定要在没有你的情况下继续下去，不记得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会让我好受很多。”迪普终于停了下来，回头看向他，“我不想她在她情人怀里，而我因为忘不掉你的触碰彻夜难眠。”

威尔只是凝望着他。

“你想走就走吧，威尔。没必要再待在这儿了。”

那是让他肝肠寸断的话语。他眼见着迪普转身离去，控制不住漫上眼眶的泪水。这不公平。威尔才是这儿的受害者——是迪普抛弃了他，是迪普没有为他努力争取。

威尔真的……他心都碎了。

禁锢他灵魂的枷锁断开了，他明白迪普是认真的。他自由了。他提前获释了可，不知怎地，这样的解脱比监禁本身感觉更加难受。他以为迪普会阻止他。他以为迪普会竭力囚禁他更久。他以为——他以为迪普会要他留下来。

他说的话有那么恶劣吗？他对迪普有那么无情吗？他们打斗的那晚他是不是太狠心了？迪普是不是认定他不会再留下来了？迪普觉得他不再爱他了吗？威尔确是爱着迪普的。他是那样爱他。因为这个？威尔做的太过了么？威尔能留下来的，婚礼举办后他能留下来的，永远留下来都可以，没问题的。那可是是迪普啊，当然不会有问题。

///他向前跑去，可怎么也找不到迪普的影子。他返回宅邸时，迪普的气味在他房间处尤为浓烈，但房门锁上了——威尔从未想过会是这样。它总是锁着，因为他在里面和他一起。因为迪普不希望他们被任何人打搅。威尔感到热泪从他脸颊滚落。他敲响了门。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一次。

没有回应。

这是怎么？迪普为什么要这么做？

“迪——迪普。”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粘滞在一起。

他得到的答复仅仅是一句“我没空”。

迪普从来不会忙到没有时间与他相处。总是他们两个无暇顾及他人。

“迪——迪普，我们需要谈谈。”

“你可以自己收拾东西离开的，威廉。我已经结束了交易所以你要是想走，就直接走吧。”

“我……”恶魔心里一沉，“我可以留下来——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不介意……婚礼后也留下来的。”

“回家吧，威尔。”

这——这里一直是他的家啊。迪普就是他的家而且——不知何故，他的家反倒要离开他了。

“迪——迪普，我们——我们就不能聊聊吗？”他用拇指轻敲木门，“就——就一会儿。”

“让我一个人待会吧，赛弗。你不是想结束这一切吗，那就走啊。”

威尔用了魔法走进房间。他看到迪普坐在地上用手臂擦着眼泪，双腿蜷在胸前。他的双颊和眼睛都红肿着，但泪水仍止不住地流；见到他时，迪普甚至都没法及时拭去它们。

“愚蠢的恶魔——从我房间里出去。”迪普抽噎，试图有威严地站起来，却因仓促而不稳。

“我……想谈一谈。”

“没什么好谈的。”迪普的声音沙哑破碎，男孩不得不再次抹了把脸，“我给了你自由了，你倒是走啊。”

威尔注视了他一会儿，走上前去。迪普的气味沉痛苦涩，他见到男孩因为他的接近浑身僵硬。他把alpha紧紧拥入怀里。迪普呜咽，威尔感到他用手臂紧搂住他。他感到迪普把脸埋进他胸口，哽咽着把他抱得更紧。

威尔不能就这么离开、这样背弃。迪普需要他，他同样需要迪普。他们静默地坐在地板上时，他能感到迪普的手指不顾一切抓紧他的衬衫。待迪普稍稍松开了手，威尔拉开一个刚够他们调整的距离。他轻抵着迪普的前额，但alpha又一次啜泣起来。

“你该走的，威尔。”

“我要留下来。”

他感觉到迪普摇了摇头。

“没事儿，这没关系。”迪普的手渐渐从他身上滑下，“不要紧的。”

威尔留意到迪普的声线平缓而困乏。他看着这个人类，看着迪普明显的黑眼圈。他根本没有休息，心力交瘁一览无遗。

“迪普……”

“再吻我一次吧。最后一次就好。”

威尔皱眉，但还是同意了。他缓缓倾身向前，印上柔软的唇瓣。迪普温柔地回吻着，威尔的心却十分沉重。这一次，迪普率先结束了这个短暂的吻，朝他淡淡一笑。

“谢谢你这么爱我。”*[2]

“我一直都是。”威尔捧着迪普的脸，微笑着，充满温柔，尔后迫使自己起身。他万般无奈地离去，而人类没有看他一眼。

（*[2]原文- Thank you for loving me. - Always.）

他留下来是不会感到快乐的，迪普知道。威尔并没有花费多久打点房间；他最后倾慕地看了眼迪普如今紧闭的房门，动用法术回到了思维空间。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会比这更加落寞空茫。

威尔离去后，迪普便很少说话了。梅布尔对他的调侃也在见到威尔清理干净的房间时变得收敛。不仅如此，若非必要，这个alpha简直就像消失了一般。

那晚，帕西菲卡皱着眉坐在小镇长椅上。威尔离开小镇已经很久了，但她视线里那个男孩仍令她担忧。谁也不确定迪普为什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到这儿来。他独自一人，安静地穿过小镇，在小镇雕像前伫足。那不是什么值得留步的东西，可迪普就这么久久凝望着。

她于是起身走向alpha，莞尔：“嗨，迪普。”

“你好，帕西菲卡。”迪普平静道。

“最近……都还好吗？”

“挺好的。”迪普只淡然望着雕像。

“离你的婚礼……只有几天了。准备的……还不错吧？”

“一切就绪。”迪普勾了勾打好的领结，解下它，又松开衬衫上方的几颗纽扣。

“你过得……自从威尔他……”

“我很好。”迪普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跟你联系过吗？”

“没有。”

帕西菲卡忧伤地看着他。

迪普扭头，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我想这样是最好的了……就这么放手。”

帕西菲卡很好奇——她想知道威尔离开的那个夜晚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出了什么事，又或者两人间有了什么隔阂，但当被问及的时候，迪普只是说他与他的用人分道扬镳。

“之前那样对你，我从来没有道过歉。”迪普轻笑，即使这近乎严肃，“现在说可能太晚了但……对不起。”

“你不用……没必要道歉的。”这足够友善，只是……这听上去有些反常。

“应该的。我做的事情……真的很幼稚。是我太任性了。”迪普的目光落到雕像底部的泥土上，“威尔总是就这么包容了可是……这也算是我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原因吧。”

帕西菲卡看到这个alpha眨了眨眼，又摇摇头。

“你确定你还好吗，迪普？”她忧伤地看向他，“如果不的话，也没关系的。”

有那么一会迪普只是静默地盯着地面，表情哀恸。帕西菲卡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但他摇了摇头。

“我不好。”迪普轻声道，只刚好让帕西菲卡听见，“他走了之后……我真的一点都不好。”

帕西菲卡皱着眉，同情地看着他。

“我让他离开，因为我没办法承受如果我不这么做，他只会感到痛苦。”

“可是你也很痛苦啊。”

“我知道。”

帕西菲卡伸出手，温柔地握住他的。迪普低头，看向他们的手。她温暖的手衬得他的分外冰凉。

“我一直都在这儿的，迪普。”

柔和的蓝眼睛与她的相遇时，她微笑：“我知道你是为了威尔好，但……请继续爱着他。”

“我不认为这会有什么用——我想我对此无能为力。”

“我觉得这对你会有帮助的……说不定还能帮到他呢。”帕西菲卡捏了捏他的手，“我敢说你有多想他，他就有多想你。”

迪普被她牵起的手依然无力。他们又这样站了一会儿，迪普再次打破沉默。

“两天后就是我的婚礼了，我一直以为是会和威尔一起。”Alpha柔声坦白，“我一直都以为他会是我的omega。”

“虽然……听起来不怎样，还是有些alpha拥有不止一个omega的。”

帕西菲卡看到迪普笑了笑 。“我想是吧。”他回握住她的手，“但我只想要他。”

帕西菲卡知道那感觉如何——至少从她的言情小说里读到过。她无法想象它到底是怎样的，但她知道，能让alpha与之前判若两人，这绝对非同小可。

“也许事情会有转机呢？”

迪普无声地笑了：“是啊，也许。”

他回头看向雕像，仍微笑着。

“谢谢你。”

帕西菲卡惊讶地看着他。

“不客气，迪普。”

他们这么静静地站了许久，而后迪普放开帕西菲卡的手与她道别。她目送他远去，忧心男孩是否能好起来。

说起来十分荒谬，但她的确想念这个男孩从前的狡黠。

婚礼那天，迪普正了正他的领带，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看上去身心交瘁。他的胸口别了花，而身后的父母在为婚事准备争论不休。他还没有见到那个omega女孩，但他知道她一样在教堂的另一侧做准备。他已经拖得够久了。

焦虑叫他胃部纠结，他的心在胸腔里跳得又快又重。即使帕西菲卡这么提议，他还是避免想到威尔——至少得过了婚礼和……今晚。他随即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抹去，看向他的父母。

“我准备好了。”

父亲笑着称赞了他的容貌，而他母亲只是盯着他看。他们之间欲言又止。他走了过去，预备就这么挨过这一天。

然而，经过omega房间的那一瞬他皱了皱鼻子。等等，这不对。他返了回去，敲响omega的房门。

“呃……请进？”

迪普打开门，睁大了眼睛：omega脖子上本该被长裙遮住的地方有一大块标记。

她张大眼睛抽了口气：“等——等一下！这不是——”

“你已经被标记了？”迪普沉声，感到血液因愤怒而沸腾，“这是多久前的事了？”

“这——这是个意外，我——”

“你还怀孕了。”肯定是她气味里的这种信息让他经过时感到抵触。

Omega摇头，试图拜托他不要再说下去。

“你一直以来都在隐藏自己的气味？”他低吼。

“我不是有意的！”Omega恳求道，“我……我很抱歉。”

迪普走了进来，迅速关上门以免有人听到他们的谈话。他呼吸沉重，然后转向omega。

“解释。”他需要耐心一点——不去管这个omega让他付出的所有代价。

“是我父母的意思。”女孩愁眉苦脸，“他们想让我和你结婚虽然……虽然我已经有alpha了。”

迪普的肩膀略微放松下来。他身受同感。

“我跟他们说我不想这样而且——而且我的alpha也非常生气。”她移开视线，眼睛里噙了泪，“我父母说他们会给我一个什么东西消除标记，但他们没有……他们还不知道孩子的事，要是他们知道了……”

迪普皱眉，在女孩身前跪下。她努力让自己不要痛哭失控，但显然接近如此。

“他们会让你打掉它。”迪普替她说完，“你的alpha知道吗？”

“我……他不知道。”她抽泣，“我没敢告诉他，我太害怕了。”

“可如果你这么早就生孩子的话，你家里总会发觉什么的；你也不可能一直藏着你的气味。”

“我知道。”她看起来很是悲惨，“可是不要孩子和……和他的标记——我真的做不到。我——我很抱歉，但我太爱他了。”

“不用，我……我懂那种感觉。”迪普叹息，“因为这个，我也失去了一个人。”

“我……这样对你我真的很过意不去，但我家里知道的话就会和我断绝关系而且——一旦他们那么做了，我和我的alpha，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应付这个而且——我真的非常抱歉。”

迪普看着omega捂住脸哭泣，确切地崩溃了。他理解这种关系给他们带来的压力。是啊，他切身体会过呢。她恰好做了他想做的一切。迪普把一只手覆上她的膝盖，温和地笑了笑。

他多想他能早点与她交谈，而不是总对她避而不见。如果他能成熟一点，事情也许就会有所不同了。他们也许可以制定一个更加完善的计划。他现在只知道这儿有个怀孕的omega正处于悲痛之中，而她的alpha不知去向。

“你的alpha，他在这儿吗？”

她点点头。

“他会是个好男人的。”迪普重演了帕西菲卡之前的动作，温柔地握住omega的手，“听着，我不能保证这会有个好结果，或者事情会不会有所好转，但我们可以选择。我们能熬过去的。”

她看着他，伤感地皱着眉。

“我会给你们一些钱。我希望你们能够离开这里，在准备好之前都不要回头，不要直面你们的家庭。我希望你们照顾好那个孩子，有什么需要的话，我也希望你们能够联系我。明白了吗？”

“那……那你怎么办？”

“我不会有事的。我能搞定这个。”迪普轻抚着她的手，“但你理应和你的alpha在一起——和你真正爱着的那个alpha。”

“梅——梅森，我……我都不知道怎样才能感谢你。”

“没有那个必要。”迪普笑了，“我会告诉他们我毁除了婚约而你流着泪离去。鉴于我能在走廊闻到你的气味，你走的时候一定要好好掩饰，那样他们才不会有所察觉。你的alpha怎样？”

“他——他就在不远的房间里，但他说过会在婚礼前来看看我。”

就在这时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迪普和omega扭过头，望着一名身材高大的alpha缓缓推开门。两个alpha目光相遇，大个儿低头看向迪普正握着omega的手，皱起眉头：“呃……对不起。”

“无妨。你，来这。”迪普立即起身，示意他上前，“叫辆车，拿好她的东西。”

“我……对不起？”

“你们两个要离开这里。”迪普快速说道。他又转向omega，浅浅笑着，抽出他的一张信用卡：“这里面的钱应该足够你们远走高飞。你们应该也有我的联系方式。记得跟我报声平安。”

“梅——梅森，谢谢你。”Omega女孩感激地握紧他的手。

迪普只是朝她笑了笑。

“尽量快点吧。我们没办法一直拖住他们的。”

迪普很快便出了房间。他现在首要考虑的是如何帮助这个omega。或许会有什么意外，或许他再也不会有威尔的任何消息，但至少，他能借此助他人一臂之力。他有可能会被家族除名，但他早就失去了去在乎这些的那惟一一个理由了。他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连忙跑上前去。

“帕西菲卡！”

女孩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她的笑容明亮灿烂：“迪普！你看上去真棒！”

“啊，谢谢，听着，我需要你帮个忙。”

“嗯，怎么啦？”

“我需要你守着那扇门，别让任何人进去。”迪普指向omega房门，“不管是谁，都不能进去。”

“可那不应该……？”

“是。她会和她的alpha一起走，而在他们准备好之前，不要让任何人进去。”

“等等，迪普，你在说什么呀？”

帕西菲卡见到alpha摇了摇头：“我待会再解释。就帮我这么做，拜托了？”

“呃……当然！当然，好的！”她点点头，越过迪普跑去站在门前。

迪普快步走过庆典中庭，那儿的每个人都正谈笑风生。他们都看向他，笑容满面。他回笑，向他胞姐走去，不想有任何不妥。梅布尔在他凑到她耳边时冲他挑起一边眉毛。

“计划有变，我需要你。”

“那不是常事儿么，我最最亲爱的弟弟？”梅布尔嫣然一笑。

“我已经失去威尔了，不仅如此，我还即将被逐出家门。我想我除了你就一无所有了。”

“你知道你是永远不会失去我的。”梅布尔抬起一只手拍拍他脸颊，“去给这婚礼搞点事情呗。”

迪普向她微笑。

“通灵双子（Telepathy twins）？”

“通灵双子。”他们轻轻碰了碰拳，迪普哑然失笑。这是他们小时候想出最荒唐的事情之一，但时至今日，他仍对它十分珍视。

迪普走到圣坛前，抬头挺胸面向观众。他看到omega女孩和她的伴侣正悄悄往外跑去，最后一次四目相对时她露出了温暖的笑容。他回了一个微笑；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各位，请听我说。”

人们静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他父亲怀疑地眯起眼，而他耸了耸肩。

“很抱歉浪费了你们的时间，但我要解除婚约。”台下一片抽气声，但也有人点了点头，“虽然我的前未婚妻美丽动人，但我并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看到他父亲拂袖而起而母亲拉住了他。Omega的父母看上去同样出离愤怒。

“她在我告诉她我的决定后就离开了。再次为大家的到来表示诚挚的歉意。感谢各位的耐心倾听。”

梅布尔在后方冲他勾起嘴角。现在，omega和她伴侣应该已经离开了。他缓步走下教堂过道，路过他的父母、omega的父母和其他所有人。整个教堂喧闹纷扰，他的父亲力图穿过他母亲的阻拦，但这一次，迪普感受到了母亲的通情达理。

他向帕西菲卡点了下头，走出教堂继续向前。他不确定自己要前往何方，但绝不能是那儿。他没有见到斯坦利，但他知道那人也定会勃然大怒。他推开一家酒吧的门，疲惫地走了进去；他现在真的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继续行进着，肌肉酸痛不已。他扯松了领带，解开最上方的几颗纽扣，拖着沉重的脚步进了森林。避开人群——再精确一点，所有他认识的人——一段时间或许稍微好些。他说不准他能在森林里得到什么。宽慰？独处？答案？都不太像。

发现自己正面朝一片湖泊时他才惊觉早已行深至此。他的目光盘桓在平静的水面上，鞋子微微陷入松软的泥淖。四下阒然，只有树木枝叶相拂的声响和不时的鸟鸣。

他瘫坐在地，衣物和双手都浸了泥泞的沙土，而他甚至没有精力为此皱一下眉。他的腿很疼，头也是；他只想就这么睡去。他没有omega了，又成了一个单身汉，他家里不再认他了，他又一次形单影只——正如他最开始一样。他感到他的嘴角牵动着，吃吃笑了。人生啊。（What a life.）

他的一生所爱呀，他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轻笑逐渐变成了放声大笑，他曲起双腿，躬身靠在上边。这真是个窘境不是么。一个失落了omega的alpha，失落了恋人的男孩。他做了好事的——起码他认为自己做了——但这对于填补他胸口的虚无空洞徒劳无功。他能做的仅是等待笑声平息，直到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湖泊。他没有企划、没有未来，而过去是他教自己要忘却的。

这儿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刹那间，世界在他眼前褪去颜色，留下无声的惊悚。他一次又一次地眨眼，看着那些色彩升腾，化作湖对岸的一个三角。那只眼睛睁开了，竖瞳饶有兴趣地向下瞧着他。

空气里充斥着尖锐诡异的笑声，不知名的行星和星系呈现在这个生物几何样的身体上。但最使迪普恐惧的，却是它对他咯咯窃笑时那只独眼向上弯起的姿态。他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安地与其对视着。

那绝对不是威尔·赛弗。

这是他坠入黑暗前的最后记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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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花！感谢阅读至此的你们！！

然后瞎扯几句话X
最开始看到这篇文我还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现在再看反而觉得 啊 有点可爱但貌似译文里就剩一点点压抑了我真的真的超对不住OTZ  然后，有些段落读起来可能节奏和原文出入较大这个我道歉是我的问题，但希望我没有把重点搞错！（其实也应该看得出越到后面越放飞自我而且全文有一种奇怪的调调（buni

不清楚标题有没有什么出处，但中文的话是摸到最后几段时蹦到我脑子里的还和水一点关系也没有所以就……就这样了（小声）

//2021.11补注：看之前的翻译真的好尴尬tt，希望没有太难读！

///含删减句段，全文见嗷三。